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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何以能够“选择”

1998-04-08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以中国人的眼光来看,“文明冲突论”一类的选择既不符合中国文化的一贯精神,又不免因夸大不同文化之间的对立而陷于“独断”;中国文化的“现代化”要基于“融合”而非“冲突”或“趋同”的结果,我们就不能不深思:

对于文化问题的关心,近些年来明显集中到了“中国文化与现代化”上。前几年,亨廷顿的“文明冲突论”在中国学界被炒得沸沸扬扬,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便是这个以“冲突”为模式的未来世界文化关系理论触及了中国人最关心的一点,即在“现代化”的版图上,中国能够作出一个什么样选择?或者说,中国文化在面向21世纪的全球发展进程中,将以怎样的方式完成自己的“现代化”?

应该说,这种关心其实并不完全是一种新的现象。在最近百年间,我们很多次听到了这种热情的潮声。诸如“中体”“西体”之类的文化争论,以及在“技术”与“人文”之间经历的种种选择上的矛盾,都反映了中国人对“什么是现代化”和“什么是中国文化的现代化”问题的高度敏感。当然,在20世纪即将过去的今天,在经过20年改革开放的洗礼之后,每一个中国人内心里对于“现代化”的关心不仅有了更多新的要求,也增加了几份实际体会。对于我们来说,“现代化”乃是一个不争的、必然的文化建设前景:我们所面临的,不是一个要不要“现代化”的问题,而是“中国的现代化如何可能”,亦即对于“现代化”进行必要的文化选择问题。

然而,文化何以能够“选择”?这个问题的关键,是我们首先必须确立起一个基本策略和原则。这里,所谓“策略”,意味着我们对建构什么样的21世纪中国文化应该有相当具体的目标;而“原则”的意义则在于,它构成了我们建构21世纪“现代化”的中国文化所必须的理性认识前提。亨廷顿选择“文明的冲突”作为21世纪全球发展的基本模式,在于他坚信西方文明与其他文明之间“基本价值观念和信念”的差异是我们把握未来文化的主导原则,因而“文明之间的断层线将成为未来的战斗线”。很显然,因为所站的立场不一样,不同的策略和原则便自然会形成很不相同的文化选择。比如,以我们中国人的眼光来看,诸如“文明冲突论”之类的选择便既不符合中国文化一贯的精神,又难免因为夸大了各个文化系统间的对立而变成一种文化“独断论”。这一点,在干春松先生所写的《现代化与文化选择———国门开放后的文化冲突》(江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)一书中,就有很精彩的分析。该书围绕“现代化与文化冲突”这个主题,从文化理论与文化价值评判、中国社会变革过程中的文化转型、中国文化的当代处境及其未来建构等诸多相关方面,在理论和实践的各个层面上作了广泛探讨,其中针对“中国文化与现代化”的问题,提出了“中国的现代化是在中国文化基础上的现代化”,“只有在现代化的背景之下,探索传统智慧的价值,才是‘传统与现代’的合理的参照系”等耐人寻味的观点。如果说,这是作者对于中国文化走向现代化之路的一种选择,那么,它所表达的策略之思,正是作者所谓“站在全球化的高度来观照世界文化”———有了这个“高度”,我们才可能相信,由于“全球化”是一个在不同文化间保持相互融合和吸收的多元整体,因而未来世界的文化主宰权并没有完全落入西方人之手,中国仍然可以从自身要求出发形成“现代化”建构的民族自信,中国文化及其传统仍然具有作为中国“现代化”之基础的现实性。而作者在此中所包含的原则之见,则在于其提出的两个基本文化立场,即坚持文化的时代性与超时代性、民族性与世界性相结合。可以发现,在这个体现了某种辩证意识的原则中,作者不断意图张扬的,乃是中国人对于自己国家前景的特定认识,或者说是对于现代化中国之民族根据的重新把握。毫无疑问,本书作者如此这般地设计中国文化的未来建构,在一定意义上,显然是冲着亨廷顿的“冲突论”而去的——亨氏以民族间的种族差异来理解全球范围内文化差异的不可调和性,而本书作者则强调“文化的民族性必须置于世界性的观照之下”,民族性总是在自身深层结构中体现了某种变异(这种变异也正是不同文化间相互融合的前提)的存在,因此,中国文化的现代化选择也就能够在并不放弃自身本位的前提下,与世界文化的未来相一致。这也就是作者在书中所说的:“21世纪的中国文化应是在中国文化传统的基础上,根据中国社会全面、持续发展的要求,以中国的国家利益为出发点,在全球化的观照之下,有选择地吸收国外的优秀文化成就,综合而成的一种新型文化”。

应该说,这是一种相当具有中国式辩证魅力的观点。至少,在作者所给定的文化选择的策略和原则中,有两点值得我们深思:其一,在“后冷战”时代的世界格局中,“现代化”对于中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?当我们不再简单地认同“现代化=工业化=西方化”这个文化发展模式之后,中国文化又能够为下一个世纪的世界做些什么?事实上,无论我们是否同意如亨廷顿之流的文化发展模式,有一点不能不承认,人家至少对西方文化能够提供的东西是清楚的。而我们如果既不满足于“西方中心”又不愿意拿中国文化去同别人“冲突”,我们就必须搞清楚自己的“可能”与“所能”。其二,文化选择是一个具有强烈意识形态特征的过程,而未来世界又无疑是一个不断弱化不同国家的意识形态冲突、强调彼此间经济合作的时代,这样,对于经济落后的中国来说,文化选择除了像本书作者所说的“必须对中国传统有充分的观照”以外,又该如何解决经济发展中潜在的意识形态矛盾?换句话说,中国文化的“现代化”既然是基于“融合”而非“冲突”或“趋同”的结果,那么,“传统与现代”的关系就不可能不涉及未来世界的意识形态利益,为此,我们在进行“现代化”的文化选择时又如何有效地坚持“民族性”与“世界性”的统一呢?

也许,“文化何以能够选择”不是一个很轻松的话题。干春松先生在他的书中给了我们一种思路,但他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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